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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6-12.18, 水谷藝術

創作自述

      現今科技發展拓展了我們觀察世界的尺度,遙遠及至光年之外的浩瀚宇宙,又或是微小如奈米之事物,每次的新發現都重新改變了我們對世界的認知。而微物的概念,並不完全指稱那些細微如毫芒之物,更非不可見之事。佛教公案提及「芥子納須彌」,或如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所說的「一沙一世界」,皆可指稱於微小之處所蘊藏的大千世界。因此「微物」所指涉的,也就不單以物理現實的量體來做計算。除此之外,物(things)也不單是所謂的人造之物,同時也是自然之物;對於物的觀看,實則上也是作為主體的人對於外界的觀看。

      在我過去的創作中最常運用的手法,便是將現實之物,如微縮模型般的展現。模型是一種「微觀宇宙」,觀看的視角通常是鳥瞰的「上帝視角」,那是我們與這些物體之間呈現的距離落差所產生的感覺。而此種觀看經驗,也常出現於遊戲的遊玩經驗,不論是象棋或是西洋棋,均能以軍事佈局角度去深入闡釋;又或者於電腦遊戲中,玩家化身造物主,移山填海或蓋高樓大廈。人將外界或事物縮小成模型的觀看方式,除了是為了事物的替代或做情境的還原,模型事物也傳達全盤了解以及控制的意圖。在〈模擬城市〉與〈築〉這兩件作品中,城市模型是一種「尚未」的狀態,是一種「未來想像」。在我以城市模型為主題的作品中,諸如住家、移動中的車輛、行走的人們,都有其各自的空間,而我記憶中的城市,就是由這些瑣碎而片段的空間疊合起來。

      以影像作為創作的素材時,其實正是將過去時間的記憶擷取出來,照片作為一種物件,並無法展現一種連綿的時間,它凝結了瞬間;同樣的,一張風景照片也無法呈現空間,它頂多只能算是視覺風景的切片。從影像的窗框中望去,拍下一張照片,正如同我們張開眼望向世界,將世界轉印於視網膜上。影像提供的功能並不只是單純的回憶,而是選擇性的回憶,同樣的,影像提供的視覺風景,也只是選擇性的場景。毋寧說,影像是一種超現實的表現手法。在創作的過程中,我將每件影像作為單一個物件與素材進行拼貼,因此在一件卷軸式移動的影像作品中,實則上是經過上百個物件重構的全景圖(panorama)。若說影像本身對比現實已經是一種失真,那經過再製後的影像,已經能算是第二層失真了。正因現今的城市在全球化的情況之下,遺失了他們獨特的符號,也因此失去了辨識性。微縮再製的風景,也在模型化的表現中丟失了特性。而這樣再製後呈現的現實,可以說已經與原本的真實相去甚遠,但其中卻傳達了一種被擬仿的真實。

       而本次展覽預計呈現的新作品,則將關注的視角,從模型與城市,轉向了更廣大的外在向度,亦即自然界。若說對於模型與城市的想像是一種對於居住以及全球化問題所引致,那麼對於自然界的探查則是對於這種現象的反動。人文地理學家段義孚(Yi-Fu Tuan)在其著作《逃避主義》(Escapism)如此描述到,若人們是為了逃避自然的殘酷而改造環境因而產生了人造環境與文化,那麼在過度發展的文化壓力下選擇逃回自然也是必然的結果。而這逃向的自然也被人文化,亦如傳統的水墨畫,藝術家將自身寄情與山水中,並再詮釋,而其所描繪的已經是在心中轉化過的自然。而在這探查的過程中,藝術家的的位置更像是一個拾荒者,他從自然中拾取被他人忽視的微小片段,從而建構出他自己的物之秩序。由此切入,本展覽的作品中對於「微物」概念的大致上分為兩個面向:一個是屬於人造物的,是以實際上的微小之物來擬造的現實風景;一個是屬於自然之物的,是將自然重新建構並縮小規模的再現。不論何者,都牽涉到我作為創作者對於周遭環境的感受與詮釋,當我用雙眼觀看的時候,我就已經選擇了這個世界的片段:那即是微物,是整體中的局部,全貌中的細節,浩瀚中極小極微的事物,但它仍然屬於一個整體。也許這正印證了我們無法知道所謂的全貌是什麼,或者說我們只是把紛然雜陳的印象組裝成為一個我們得以理解的全貌。